【HQ!!/濑见白】挣断的光与十七岁

!呜呜呜这篇白布中心的文真的太棒了!吹爆太太!

天平一文字:

*白布中心

*大概有半个月没动笔了,1w2,真·超越自我。分着写的,手感剩不下多少,文风会突变还请包涵。啊终于写了坚定不移的本命CP,虽然本篇貌似更多谈友情不谈爱,所以也打了白鸟泽的tag,意会……为上。


 01

白布贤二郎曾无数次猜想过这一年将如何做结。
 国中时他思考他的十六岁,在白鸟泽巨大得令人咂舌的体育馆内,汗水折射自天花板射下灯光,排球撞击在自己的掌心。
 从某种角度来说,他确实预料到了自己的未来。当年一句情不自禁脱口而出的轻狂话语也成为了现实。

“我要打最棒的排球。”

知道他这个心愿的人并不是没有,比如说仍在联系的老同学兼好队友。对方还来看过他的比赛,并且不止一次。赛后他们在体育馆正门会面,交谈十分钟后分别。
 他还记得第一次在赛场上站上候补席的那一天。努力保持着待机状态,期待着教练交给他一张号码牌,选手替换的蜂鸣声响起。
 并没有那种事发生。他站在板凳席最后排,前边是一名三年级的二传手,不停为每一次排球的落地欢呼。

“白鸟泽怎么样啊?”
 “很好,体育馆就有初中时候的两个那么大。”
 “打上那样的排球了没?”
 白布失笑:“还没有呢。”
 “嗯,那么祝愿那一天快点到来。”
 “谢谢。”
 他掐着时间,匆忙地与老友道别,跑回白鸟泽的准备区,小声说一句“抱歉”,背上躺在行李堆最边缘的单肩包。
 “下次还会来看你的比赛的!”朋友临走前还冲他的背影喊,尾音拖得很长,长到久久回荡在他的耳畔。
 他很想这么说:下一次我就会站上首发了。
 这是隐藏在自己心中狂傲的一面,白布对此心知肚明。自己是一个如此矛盾的人啊,立志做最内敛的二传手,却拥有如此强烈的、想要取代某个人的意愿。
 “濑见英太”这个名字是他永远无法逾越的鸿沟——一位前辈,一个打同样位置的队友,一个对手,一个强大得需要仰望的人。
 一个强大得需要仰望的人。

02

“很稳的孩子。”
 白布凭借教练的这句话入选。他成为了正式队员中唯一的非体育特长生。用“殊荣”这个词也不为过。
 为此白布努力了将近一年。

入部的同级生里他只认得一个,还是仅仅在典礼上有过一面之缘。那人比他高出大半头,站在隔壁班级队伍的末尾,十分显眼。
 开学的第二天开始了各社团的招新活动。新生的楼层里霎时间多出不少拿着海报一副推销员架势的前辈,中午操场上也举行了校学生会举行的社团大会。不愧是县内数一数二的私立学校,场面竟也颇具规模。
 「男子排球部」五个大字摆在一隅,没有装饰,没有传单,聚集了几乎所有国中摸过排球的少年人。
 正如横幅所写,该部是不见一位强豪学校标配女经理的纯男性部门。就连整理申请表的都是身高超过平均线的男性。桌面上的纸张很快清空又被填补,经历几个来回才轮到白布。
 递给他圆珠笔的学长随口问他:“打的什么位置?”
 “二传。”
 “哦,你又有一个接班人了。”学长对那个负责表格的人说道。
 白布把头抬起来一秒,看到一张英气的面孔。他自嘲地想:若是真的加入了排球部,明年这个时候自己是不是也只能管理新人的表格。

第三天他领略到了腥风血雨。
 白布算是到场比较晚的,排在队伍靠后的几人里。
 虽然申请入部的新生需要提前集合,但是体育馆里早有人开始了一天的训练。他一眼就看见了正在扣球的牛岛若利,单独占领一面球场,地板上滚落了七八颗排球。
 他们在直球砸地的声音里各自认领了信息表。
 据说资历未满三年的学生已经在第一轮筛选中被剔除,剩下的人紧凑地站上两排,还有几名招来的特长生单独站成一列,其中包含白布看到的那个四肢修长的高个子。
 “主攻手出列。”教练模样的男人命令道,队伍中呼啦啦上前一大半。
 连分类也如此简单粗暴,白布暗暗地想。他们根据位置分成若干组,统一向右转面向手拿秒表的副部长。
 “我们的目标是胜利,”架着镜框的教练按顺序收回申请表,大致记住他们的长相和姓名,一字一顿地说道,声音不大但是威仪十足,“希望你们做好觉悟。”
 没有人回应,天气不热,白布的手心却沁出一层粘腻的汗水。
 门口传来说笑的声音,部员们准时到场。
 “都先跑二十圈。”
 一道苍老的声线生生让全场的男孩闭嘴,所有新生都惊恐地回头,诧异地发现前辈们陆续换好室内鞋,一边应着“是”一边加速。
 “沿着最外的白线。开始吧。”

被牛岛若利超过五次,招新会上见过的前辈超过两次到三次。
 新高一一共二十余名学生,白布倒数第四个跑完。
 这个就是觉悟吧——他不无绝望地粗喘,只感觉天旋地转,肺部几欲爆裂。运动T恤黏在身上,从吸饱汗液的发间流下小溪般的汗水。像是在三途河里洗了个澡,甚至无力骂娘。
 当天决定退出的人很多,副部长传给他们一张印着他们信息的名单,他顽固地站在队尾,没有在自己的那一栏里挑勾。
 梦想就在一步之遥了,让他怎么放弃。
 白布贤二郎的“梦想”已经开始正式练习。闪耀的二年级王牌正呼叫传球,喊着某个陌生名字。他的目光凝固在中心的球场,模糊的视线蓦地清晰——
 漂亮。
 “濑见!”声音在片刻后传达,白布才反应过来牛岛若利说出的是这两个音节。
 “Nice!”
 爽朗的男孩大声道。淡色的发丝与英气的眉眼:他的前辈,牛岛的举球员,白鸟泽的正选二传。
 他大错特错,午时掩饰在心下的轻蔑被震惊取代。 脖子以一个僵硬的角度支持着混沌的脑袋,两眼紧盯有着精准旋转的三色排球。
 灯光打下刺眼的光影,白布捏紧双手。
 这就是他要来的地方。

挺过最初的一周,就可以正式入部。期间他结识了邻班的川西太一。抬头不见低头见,再加上两人在前往部活室途中几乎共速,从打招呼自然地过渡到闲谈。
 他改不了不善言谈的毛病,生人面前总是一声不吭。还好川西也日常无表情,入部的分组三对三比赛时他们分到了一组,中线快攻骗过了除一个奇怪的前辈以外的所有人。
 也正是被吊打的那次,对面同样是二传拦网主攻的配置,两个正选带身高破180的新人主攻,白布盯着那个叫“濑见”的二年级默默咬牙,杀人发球擦肩而过直击底线。
 “濑见见欺负人啊……全垒打诶!脸都丢尽了!”
 “我……天童闭嘴。”
 他们那方的比分卡在尴尬的9上,川西咂嘴,握住了对面那个红毛树枝一样苍瘦的手掌。而白布只来得及和濑见英太点个头,那人就被牛岛唤过去托球了。
 “怎么样?”教练一番指点后,两人站在场外休息。川西和他一同看着体育馆中央那两个闪光的身影,既像询问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如果是前者的话,白布想当然地发掘出了一丝阴险的意味,就像是要他选“大丈夫生当如是”还是“彼可取而代之”。
 “……嗯。”他最终用鼻音吐出一个无意义的字。

03

二年级伊始白布终于合格。
 新任副部长添川仁量取肩宽臂长,在他的名字后打挑。白布不知怎么类比起了肉类食品质检合格盖的章。
 当晚前辈们邀他和川西共进晚餐。这大概算是殊荣,即使不是三年级请客。
 拘谨而促狭,吃着一碗温泉蛋乌冬,坐在长桌最边缘充当空气。
 濑见英太拉着他说话,或者说更多的时候是在不断抛出一个又一个问题。“饭量太小了啊”,最终回归到这句话上,白布想起自己的老妈,还有小学检查饭盒的班主任。
 这个人出了球场丝毫没有任何气质,随着正选间接触的增加白布逐渐认识到这一点。比如储物柜里配色诡谲的私服,比如悄悄询问他和川西是否需要乳贴,再比如,从教学楼到部活室一直转在手里的魔方。
 濑见英太待白布如同自己的亲弟弟,可据濑见所讲他是独子,只有三个远房表妹。
 “英太喜欢小孩子——别瞪我我很害怕,可能是他终于有了个瘦弱不堪的后辈——我有肌肉的!Muscle !开心得要上天了吧。”某日社团活动结束后,天童觉向他解释。
 “可能从明天开始他就要教你怎么发跳发球了。”名叫大平狮音的和煦男子补充道。
 白布对于濑见英太持续整整两个小时的扣球指导仍心有余悸。他想不明白为什么一个二传手要把直线球稳稳扣出惊天动地的一声“碰”来。忐忑不安是肯定的,入部以来头一次产生了申请病假的冲动。
 第二天濑见捏着两大卷胶布堵他。传授独家秘技,他这么说。

白布是拒绝的。
 国中第三年大量的握笔写字让他的右手中指上磨出了一个隆起的茧,骨头也微微变形。他依照濑见的方式一圈一圈缠上胶布。他贴心的前辈放慢速度等他,缠到一半的中指笔直而骨节分明。
 “根部绕的太紧了。”濑见撕下边角,反复弯折手指后转回来指导白布。
 白布扮演了一个听话后辈的角色,配合地让他拆掉自己的“处女作”。这个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的手掌到底和能单手抓起排球的濑见差了多少,甚至到了不敢自称是白鸟泽预备二传的地步。他作出细致观摩的样子,觉得从被濑见捏住的食指指尖开始,一直到头顶和脚根都有了力量。
 那个突兀的茧被不轻不重地捏了捏。
 他受到了惊吓,或者说某种挑衅的侮辱般想要颤抖起来。
 白布带着不知从何而来的怒意抬头,只看到濑见的发旋,垂下的刘海和覆盖一层薄汗的鼻尖。
 “果真是优等生啊。”濑见感慨道,手上的动作不停。
 白布不知第几次发掘出这个家伙的老妈子本色,比一年级时那个教自己如何快速摇匀糖盐水又不出气泡的现任副部长先生有过而无不及。
 他又觉得不耐烦,这人自顾自地扣上“前辈”的帽子,上午说着“好好地叫前辈”下午却说“真不可爱我也想被直接叫名字”。这一套天童用在川西身上管用,可白布如此软硬不吃,瘫着脸不发一言。
 濑见是把他给惯坏了,他想,从前坚守的礼节在他面前统统喂狗,明明只是个冷板凳,首发面前也敢摆一张臭脸,甚至直接无视。
 是的,他超越了同级的二传手,站到了赛场边缘。练习比赛中还曾代替戳伤手指的濑见上过场。
 那真是值得铭记的一天。

“啊,这个,”一只手托着一个魔方递了过来,白布抬头,濑见英太笑得眯起了眼睛,“能帮我写一些字在上面吗?”
 那不是初中时女孩子们喜欢的游戏吗?白布腹诽,对方把油性笔塞进他手心。
 “写些什么?”
 “四十七年梦……什么什么酒一壶?还是归故乡?”濑见挠头,开口道。他甚是为难地展示了一枚四阶魔方,金色的漆笔龙飞凤舞。
 正对白布的那一面潇洒地写下“洞房花烛夜”。他立刻示意把它拿走。
 “前辈不是大名。”他没有一点要帮忙的意思,课本附录里的骈文俳句却在脑子里转啊转。
 两人沉默地对峙,一个近乎哀求,另一个板起脸。
 末了白布服软,拔开笔帽,挑了绿色的那面,签上濑见英太的名字。
 灵感涌现,顺理成章。红色的写上天童觉,黄色的写上山形隼人,紫色的写上牛岛若利,蓝色的写上大平狮音。最后剩下白色,他想了想,工整地写下“20XX级白鸟泽男子排球部”,然后交还。
 “……谢谢。”
 “见笑了。”
 “你还真是不可爱。”
 濑见英太仔细端详手中的魔方,字迹清晰娟秀:“果然是好学生——为什么我是绿的。”

后来这个意味不明的正方体被主人好好珍藏了起来。半年之后白布学会一针见血地吐槽他,濑见就咧开嘴笑,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再后来濑见在他生日那天给他寄了个邮包,里面就装着它。白布发简讯询问,那边的回答包含一长串省略号。

先不提这些。

反正白布被提拔为首发时濑见伤心了好一阵子,又不想让他知道,那个魔方被他咯啦咯啦扭个不停。
 最后的比赛结束的那个晚上他给了白布平生最大的拥抱。

04

偶尔白布入睡前会回忆起自己最糗的输球经历。他头一次站上中央球场,腿肚抖得像筛糠。
 晚饭时,吃下第一口他才发现自己有多饿,第二口犹如咽下米糠,第三口白布要到了左侧的腮帮,第四口混合着泪水。——记分屏定格时他一滴眼泪都没掉,他在场外,濑见再怎么力挽狂澜也阻挡不住全国第一的攻击。
 反应过来的时候白布觉得丢脸,于是深深低头。桌上的沉默如此令他宽心。
 濑见肯定看到了。要不然他也不会翻遍每一个衣兜,也找不到餐巾纸。
 他问天童要,天童直接顺来了牛岛的一整包。
 三年级的区域生生透露出一丝狡黠。

他们回到各自的房间里收拾行李,门都开着,时不时响起诡奇的呼叫,从走廊一头飘到另一头。
 白布从衣架上取下自己的便服和外套,叠好平铺在行李箱上层。
 红色的脑袋探进来,向他问话:“贤二郎君?这里有我的Jump吗?”
 “应该没有。”
 “太一君去哪里了?”
 “卫生间。”
 天童拖着嗓子“喔”了一声,继续扒下一间的门框。上扬的语调不像是败绩而归,反倒快活的像修学旅行结束。
 确认这个神出鬼没的前辈走远后,白布关上房门。
 “你安全了。”他没什么表情地看着从床后直起上身的好友,有些凌乱的少年揉了揉头发,感激地合掌。
 “真逊。”川西埋头于整理背包,叹息一声。

半小时后,有人敲开他们的房门。是挂着干大事表情的山形,帅气地竖起拇指向身后一指:天童晃了晃手机,是某快餐连锁店的App。
 白鸟泽所在楼层基本已经进入安静状态。没了天童折腾大家都关上了房门,显得这两个人行迹更加可疑。
 山形顶风作案,飞一通电话叫了快餐外卖。手法纯熟,地址留的不是他们所在的酒店,而是隔壁女王队下榻的那间。
 一二年级以及牛岛若利在大平和山形的屋子里待命——此处位于走廊尽头靠左,地理位置绝佳。濑见和大平接应外卖小哥。至于另外两人,接入Line聊天室,建立新群组,分别把守在监督教练以及知晓这一切后会动怒到晕厥的副部长门前,确保搬运工的安全。
 留守组的据点被安置了几本漫画和排球月刊,乱糟糟铺在地板和床单上。四人出动后不久,濑见夹着从一楼公共书架上取来的正常刊物和他自己的大袋魔方回来了。前者交给离门最近的白布,后者也交给离他最近的白布,留下一句“十五分钟”,匆匆离开。
 他们瓜分了濑见的魔方。口袋轮上一圈,牛岛手里的像个粽子,五色捧着二乘二和五乘五,川西挑了个球,最后回到白布手里,还剩一个基础三阶,不过表面写了字,他自己动的手。
 他捡起一本旅行杂志,摊开看。
 咯啦咯啦的响声配合断续的翻书声。手机歪在床上震动个不停。天童把他和川西都拉进了群聊里,开始他们还认真关注动态,后来被霸屏的表情包和moji折磨得不轻,干脆关了提示音向身后一丢。
 白布的手机乍响,多年来被嘲笑为“性冷淡”的叮铃铃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来电显示“天童觉”,他接起来,一个“喂”字尚未脱口,铺天盖地的催促就灌满他的耳朵。
 “贤二郎贤二郎!快控制住副队长!他要按电梯了!我的天哪电梯上来了上来了上来了啊啊啊!”电话那头刻意压低嗓子,似乎还急得跺脚。
 白布蹭地站起来,心里想着“你为什么不自己去拦”,挂掉电话放下书,冲到门边,冷静地推门。
 添川仁半只脚跨进了数十米开外的电梯,某个房间门口的凹陷处蜷着一只红毛。
 “添川前辈!”形势所迫他不得不做出在公共场合喊人的无礼行径,声音分贝数吓到了他自己。副部长后退一步,问他有什么事情。
 他跑过去,调动劳累一天的肌肉冲刺百米。贴心如白鸟泽的好家长耐心地等待他喘匀气。电梯门缓缓关闭。
 “嗯……那个,今天,我,”手把手教过自己配糖盐水的前辈面前,白布脸皮薄的很,“实在是对不起。”憋出这么一句哪壶不开提哪壶的话来。此时他真希望监督就在身边,阴沉着脸甩他一个下午川西挨过的巴掌。
 他长吸气,决定豁出去:“我一直想和前辈谈一谈。”
 想起哨声吹响时添川紧紧抿着唇角的模样,白布觉得自己没有良心。
 好家长并不知情,露出一个放宽心的微笑,大力拍拍他的肩膀。
 “能去楼梯间里说吗?”白布头快要垂到胸口,咬着后槽牙问道。
 “当然。”
 他真的是想和谁好好谈谈,抛出话题后,若干小时前跪倒在球场上的场景也浮现在脑海。

消防通道内回音效果极佳。
 “你啊,今天就是太自责了。看得出来你在担心若利的体力,不过那家伙能量足得很,主动呼叫的话传给他就好。”
 “嗯。”
 “还有,英太和太一交换之后动作开始乱了。当成多了一个主攻手兼拦网就好,虽然他会让你击球。”
 “好。”
 “别和五色生气,我看他连续miss两次你脸色极差。他还小,磨合不够。”
 “哦。”
 白布的视线落在“安全出口”指示灯上。
 “贤二郎?”
 “啊?”
 添川久久凝视他的眼睛,末了叹息,环住他的后背:“别伤心,今天的事情都过去了,下次再努力就是。我相信贤二郎的话一定会引领白鸟泽走向全国冠军的。”
 白布被突如其来地闷在怀里,又一次质疑自己的良知。这个顶着“队长”头衔,但只负责管理队内大小事务的前辈给予每个人最大程度的关照,在白布的记忆里,除了几场练习比赛外他从未上场。
 下午失败带来的情绪被带动,鼻子发酸,眼泪打转。
 “谢谢前辈……我没事了。”他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静,头垂得更低。添川放开他,神情慈爱。
 忽然,楼下防火门被推开。来人咚咚地踩着楼梯十秒钟上两层。白布看到濑见的头顶。
 他直接转身,红着眼眶向母爱泛滥的副部长求安慰的样子傻透了。
 “说哭了?”那人尴尬地打招呼,犹豫很久,问道。
 白布推门就走。

据趴在十厘米厚合金板上偷听足足二十分钟的山形与天童描述,“狗血淋头”已无法满足敢死队先生的惨状。
 白布看到这两个人,气不打一处来。某厮示意他回阵地又指指手机上的Line对话框,而后两位整齐地回到录音机功能界面。
 据点房门为他大敞四开。众人嘘寒问暖,递水送可乐。宾至如归,地下工作者图片圆满完成任务返回组织复命的一派其乐融融。
 共犯们给他腾出一块地方,大平招呼功臣落座:“英太划拳输了,所以被派去解救你。”
 白布把重点从“谁输谁救他”上挪开:“于是就?”
 “天童想出来的,就说'和天童打赌输了不得不受罚跑楼梯'。”
 不一会儿,白布手里多了一个汉堡,一包薯条,一杯可乐,以及炸食若干。
 “那个,牛岛前辈……”他接下对方手里的吸管,两只手满满当当。
 队长干脆利落:“三年级请客。”
 “……为什么都是翅中?”
 “因为天童前辈说他要承包所有翅尖。”川西戴着一次性手套拆分炸鸡,头也不抬,回答道。
 不知是谁的肚子先唱起歌来,他们围成一圈,膝上摆着犒劳品,手里点着手机。音频一段接着一段发过来,附带经典对白解说。
 「别等我们了,大家先吃哈。再听会儿。」
 牛岛若利身先士卒,撕开纸袋,里面盛着三枚翅根。
 不久山形摸回来了,面部肌肉抽搐不已。接着是天童,跟着满脸颓丧的濑见。
 几乎没什么人理他们,大家排排座围成一圈,吃好喝好成为了第一要义。门一锁屋内又恢复到了群口相声般的热火朝天,聊天打屁,谈天说地,车头快要撞上秋名山。
 “所以哪个男人面对渔网袜包臀短裙和高跟鞋会无动于衷呢?”山行高举可乐杯,即使这里面装的东西会让他长不高——牛岛无数次提醒过了,带领宣誓。
 “比如濑见就不会。”
 “哈,没准看到那啥那啥那啥啥我们可爱的榆木脑袋就开窍了。”
 “哪啥?”
 “没准他是弯的呢。”
 “说不准喔。”
 “就像白布贤二郎先生发推说自己喜欢巨乳的几率。”
 “工穿上西装抱着玫瑰向柏林墙表白。”
 “太一热爱蹬上鞋子与自己等高的小野猫。”
 “天童前辈跑去添川前辈房间门口唱征服。”
 世界静寂了一秒。
 白布无视身旁友人故作镇定的侧脸,思前想后决定加入战局。他挑了个软柿子,咬字清晰。
 “牛岛前辈戴上眼镜会变成双马尾女孩。”
 “……说吧未成年人白布贤二郎同学,你偷偷玩了些什么禁止兜售的游戏吗?”
 有人替他反唇相讥:“承认吧成年人天童觉男士,半夜守着终端等待同人社新作通贩。”
 濑见缓过劲,和天童掐起架来。薯条飞上了天,稳稳地被大平接住,竟是一根也没有洒。
 “毕竟脑子是个好东西希望你能拥有。”
 “大家都希望拥有。”牛岛一句话总结,屋里没了声。
 白布安静地嚼,对面濑见英太的脸也是鼓鼓的。他似乎陷入了沉思,一个汉堡入肚后清醒过来,冲他笑了笑。有一点歉意。

05

十一月。两周前春高预选败北,三年级决定隐退。
 但是每晚白布都能在体育馆里见到这群人挥洒汗水,伴随“我不想再打了但是根本停不下来”的抱怨。
 教练监督从没把他们当成已隐退的选手,动作变形逃不了臭骂。
 但是练习时间相对是减少了的。
 “说吧濑见见!你是想要注孤生还是四人行?”天童蹦起来飞身扑向正在喝水的濑见,大声叫喊。
 星期日,白布在三点半准时推门,就看见如此景象。他躲着走,融入川西五色构成的酱油群体。
 “什么四人行啊好恶心!还有别那么叫我。”
 “那,我们可爱的英太君——”
 场面演变成了老鹰捉小鸡式的闹剧,“鸡妈妈”从大平狮音换成了牛岛若利。
 “天童,体育馆里不让打闹……”
 就在红发前辈快要骑到四处躲藏的可怜家伙的脖子上去时,白布突然察觉到一丝危险的气息。他放弃看戏,背过身装作正在叠毛巾,低声咳嗽提醒忍笑到面部扭曲的川西和想帮忙却不知道该帮谁的五色。

“你们这群臭小子都给我去跑步!”果不其然,堪比喷气式飞机的怒吼震颤了天花板,“五十圈一圈都不能少!”
 白布只觉得鼓膜发疼,灵魂几欲出窍。
 监督指着三年级组气得快要爆血管,并未注意到努力散发路人气息的他们。
 不,只是用刀子剜肉一般的视线扫过他们的后背。白布身上的寒毛都竖了起来。
 “濑见天童负重。添川你和我来。”恶鬼监督撂下最后一句话,接过添川仁递上的练习赛时间表,转身离开。
 “……是。”
 空气静默片刻,牛岛开始活动关节。
 一二年级的三人自动自觉去准备毛巾——谁也不知道明明只是三年级挨罚为什么他们准备了全员份——在场所有人中唯一有专业技能在身的白布又重操旧业调配起糖盐水,手脚麻利地搅拌摇晃装瓶。
 “有贤二郎在真是好。”一个声音凑过来。
 “抱歉,”他打开自己的瓶子尝了一口,“葡萄糖放多了。”

运动水壶靠墙码了一长排,天童仍在继续莫名其妙的二选一,被牛岛好心递去的沙袋截住话头。
 白布蹲下身子紧了紧自己的鞋带,听见一声惨叫:“我说若利啊!!!”
 “怎么了天童,还有五色?”
 “牛岛前辈,我也想负重!”年纪最小的五色胸膛一挺,宣誓般说道。
 “哦,行啊。”
 “……别无视我!”
 张牙舞爪像是要扑上去咬人的天童被大平拦住,稳稳放到地上:“别这么激动。工,沙袋在那边,如果以前没有尝试过的话就先从一公斤开始吧。”
 “是!”
 一身清爽的白布川西二人显得格格不入甚至愧疚不已。虽说监督只点了两个人的名字,到头来墙角的沙袋少了六组。
 除了濑见以外,牛岛大平和山形本来就把这当成一种习惯了。

跑到一半,吊在最尾的天童叫唤起饿来,一声一声哀嚎传染给了所有人的肚子。
 白布竟也领先他半圈,始作俑者之一刚刚又超了他一次车,步伐丝毫不乱,运动鞋规律地踩在地板上,虎虎生风。
 “啊——”
 “我估计家里邮来的东西应该到了。”濑见打断那个刚刚酝酿出一个发语词的人,声音透过半个体育馆的空气传进白布的耳朵。
 山行踮了一步去击打天童的肩膀,两人响亮地击掌欢呼,活似闻见血腥味的野狼,脚下动作加快,扯着脖子高歌。
 “需要帮忙搬进来么?”牛岛还差两圈,经过濑见的时候放慢速度问道。
 “不用,若利帮忙吃就——”
 “违禁词汇!濑见英太选手黄牌!”天童的胃真的在不停叫唤,干脆歪在山行身上踉踉跄跄地走,川西路过时他又晃到这个倒霉二年级的旁边,从白布的角度来看他像是拖着一具死尸,平日里脸上平板无波的表情出现接二连三的裂痕。
 不过结局是好的:他白布贤二郎摆脱了被垫底支配的噩梦,被不知道哪个得手的家伙捂上毛巾顺便摸了摸头。
 他头昏脑胀靠在墙上休息,擦去眼睑上的汗水,和正选中唯一比自己矮的前辈默默注视沿着球场边线粘在一起的两个身影。站直了这两个连发型都差不多的MB一样高,左边的颀长如新竹;右边的……白布实在想不出什么合适的词了,连脑子都泡在汗水里。
 “我说觉,太一已经陪你多走了一圈了,”山形一边给他们计数一边哈哈大笑,“按这个速度英太给你留的冰皮糕就要化了。”
 “巨大的违禁词汇!隼人红牌!下场退散!”
 气管痛慢慢缓和过来,白布环顾一周才发现濑见不在,他的室内鞋在门口摆成八字形,给人一种很想跑过去摆正的冲动。
 “天童前辈要不然我扶着您!”
 “好啊,那工你来这边。喂喂太一别走会打破平衡的!就差半周了你要坚持住!”

磨磨蹭蹭的三人行和感叹句集合结束后不久,取来家里补给的濑见捧着一只颇为壮观的纸箱,只穿着袜子就踩在了体育馆的地板上。
 白布没见过何为饿虎扑食,也想不通为什么那个浑身精瘦几乎只剩骨头的天童觉看见来人时跑到抽筋的小腿爆发出了如此惊人的速度和力量。
 除了他以外所有人都聚拢过去,他走到置物柜前拿起一把剪刀,慢悠悠走近与快递箱大眼瞪小眼的一干人等。
 白鸟泽大概头一回集体地“屏息凝神”,可能在白布没有念高中时体育特长学长们面对期考试卷时也出现过此类状况,不过现在他们看着濑见的手,一层一层打开包装严密的箱子,剪刀割开胶布。
 最上方铺着密封袋,里面装有清单。濑见简单识记后把它折起塞到箱侧,拨开硬邦邦的冰袋。
 大大小小的日式点心面前,所有的语言都苍白无力。按最快的快递服务速度计算,它们应在今早刚刚出炉或者打包。
 “一年份的了。”濑见开玩笑,捧起其中一个保鲜盒,透明的盖子下压了张写有“母 3天”的便利贴,里面摆着塑料膜包裹的糯白色蒸糕。
 他按照站序从左到右挨个分发,白布想起幼儿园的老师发糖。体育馆里响起一片哭天抢地的长号。
 轮到白布,他心下疑惑,问道:“前辈家的补给日期固定对吗?”
 “呃。”濑见特意挑了相对较大的一块,还没递出去,手一抖差点没把盒子扣到地上。
 “请小心一点。”
 “……给。今天我过生日而已。”对方的语气里满是无力。
 “谢谢,生日快乐。……嗯?”
 天童含着食物笑到打跌,然后自然地被呛住,开始疯狂咳嗽。大平从身上摸出纸巾挡上他的嘴,帮这个不省心的好友顺气。
 通过他好队友们的表情,看来,只有他白布不知道这件事。
 因此越到后来他的目光里越包含一些生冷的怒火,五色一激灵,川西放下嘴角轻咳一声表示无辜。
 “天童前辈前几天问过我和工应该给濑见前辈挑什么生日礼物。”川西先受不了,开口解释。
 “然后你们就推荐他买一个等身抱枕了是吗?!”濑见似乎最为崩溃。
 “工的主意,”恶友义正词严,“不喜欢?”
 “诶诶诶!!!”
 “那就是若利的主意。”
 “不是我的。我送了一本《红与黑》。”
 白布听不下去了,安静吃点心。
 “晚上食堂还会发放一个蛋糕,”濑见早学会了忽略这种对话,对他说,“但是我不太喜欢奶油,所以家里每年都自己做些糕点邮过来。”
 “前辈的家人好细致。食堂会有那种庆祝吗?”
 “有啊,找管理的师傅登记一下就可以了。”
 谈话到这里被吵闹着要吃抹茶酥的天童打断,濑见只好翻找装抹茶酥的保鲜盒。
 趁濑见低头的机会天童飘到白布旁边,低声问道:“贤二郎今年的生日明明赶在在校日,但是毫不显露啊。不想被知道吗?”
 险恶的吊球。
 “正好是星期五所以那个周末回家了啊。”白布轻松地把球抛了回去。
 “……切。”很失望。

下午的中场休息后他们持续训练到五点半。一行人去冲澡,濑见的补给放在馆外,气温本来不高,也不怕冰袋融化。
 小隔间配有浴帘,长度到膝盖上下。除了有某些特殊爱好的前辈们会选择对着的花洒开帘子洗,顺便聊天打屁互相泼水,澡堂里还算一片其乐融融。
 “啊!”
 “呜啊!”
 两道尖叫响起,随后是“傑傑傑”的怪笑。
 “我靠天童你变态!”隔壁濑见大骂道,水声四起。白布抹了把脸,就看到四只套着拖鞋的脚陆续跑过,一只肥皂咕噜噜地翻滚。
 他听见另一边山行安抚受惊的五色的声音:“嘛,下次不要和你濑见前辈对门了,天童前辈会忍不住也捉弄你的。”
 “……但是掀我帘子的明明是山行前辈你。”
 “这个是因——”
 “天童,濑见,小心地滑。”主将浑厚的嗓音盖不住那两个人的互怼。
 “五色啊那块肥皂万万捡不得。”
 “濑见去捡!”
 “滚!!!”
 白布几乎是逃着从“战火”中脱离出来的。匆匆冲干净了洗发水,腰上围一条毛巾就向外闯。谁知道这场连风雨不动安如山的大平都被牵扯进来的战争何时也带上他。拨开浴帘他撞上了抱着自己的梳洗袋躲躲藏藏的五色,偏头躲开一捧泡沫,拽上后辈拔腿就跑。
 一路见到精彩瞬间无限。其实都是男生大家没什么必要遮掩,白布直视前方,五色大概刚向天童学会了一个新词,直呼辣眼。
 “别走啊,据说泼水是消灾去病的做法喔!”
 “麻烦给今天的寿星多一点。”川西是直接被从隔间里拖出来的,趁乱脱身,慌张地捂住腰间马上滑落的毛巾跑路。
 “喂!……若利你别什么都信啊!”
 白布觉得自己残忍,但还是假装听不见身后的哀号。

不知是谁高喊了一句“晚饭是咖喱”,三年级的众人才停止胡闹。
 濑见被堵着最后一个出来,他打开自己的柜子就看见一双明显不属于自己的圣诞色系袜子,卷在一只塑料袋里,显眼地放在运动衫上。
 “不管怎么样,”他无言以对,“谢谢这位同学。”
 “不用客气唷!一家人,一家人。”
 “天童又是你吗?!”
 “我怎么会送给你两份礼物呢,英太君好好思考一下。那么问题来了——”
 濑见套上换洗上衣:“行了你放过我吧。”
 “好吧。啊呀呀都这个时间了食堂快没饭了,走起!”天童穿衣速度极快,蹬上鞋子头发还在滴水就要走。
 吹干头发的大平用一条毛巾和手里的吹风机拦住他:“会着凉的。我,若利和工可以先去,帮你们刷饭卡。”
 另一个吹风机在川西手里,这会给了山行。四人极有默契地交接,顿时更衣室里人少了一半。
 所以最后只剩下白布和濑见对着镜子吹头发。不自然的静默,白布只觉得阴险。

两人也不着急,反正卡也交给了他们,不至于吃不上晚饭。于是各自取来梳子,双手一起动作。
 一年有余的经验告诉白布只要没了他天童前辈,白鸟泽就会有真正的“王”的气氛,虽然这么想有失礼节,虽然此时安静得让他十分尴尬。
 他用余光瞄着濑见,那人似乎是欲言又止,不似平常会自动找些主题,淡色的发丝从手指间滑落,好像在等他说出第一个字。
 害羞吗。
 想到这里,他自己先在心里笑成一团。
 “没有准备礼物还真是抱歉。”白布仔细思考,还是把话题引到了这个上面。
 “没关系啊,”濑见毫不在意地回答道,“生日就是个庆祝嘛。”语气却轻松下来。
 “即使是这么说了,没有家人还是会寂寞吧。”
 濑见作出爽朗的表情:“又老了一岁了,才没这么矫情。”
 “请别那么说,”白布为这个“老”字配合地说道,“那么小前辈一岁的我应该怎么办?”他不自觉地用上了还是一年级时的口吻,喉咙紧张地一滑便加上敬语。先前热闹的欢声笑语消失后留下心情沉沉下坠,但心脏的鼓动即将撞破胸腔。
 濑见拨动吹风机的按钮,把它放到洗漱台上,又回到更衣镜前梳理干燥的头发。
 “有时候对着镜子我就会想,这个人竟然是濑见英太。他和我印象中的自己完全不同,至少小时候我的眼角是有一点下垂的,”他哧哧笑了起来,“不过眉毛一模一样。”
 “小时候我很胖。”白布看着镜子里濑见微微挑起的眼角,说道。
 “是吗?那还真是看不出来……大概长开了就瘦下来了。”濑见放下梳子,转过头很认真地打量他。
 “嗯。”
 “十年之后再聚会你肯定也有更大变化啦,比如不暂停生长比我还要高之类的。”
 白布失笑:“那不可能。”
 面前的男孩喋喋不休,他尽职尽责地聆听,时间的流逝感从未如此清晰,一秒一分拉扯濑见向前奔,推搡自己向前走。
 背对他的那只耳朵染上了赤潮。

06

教学楼旁边的樱花树开得正盛。放课铃悠悠打响。
 四月宣告着学妹的失恋,高年级情侣们的分手——白布不断转移焦点,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到一楼换下室内鞋后,白布和川西一同慢跑去部活室。一路上两人默契地不发一言。
 他们会是最早到达的,其次是五色工。他们想象的到,三年级储物柜上的名牌都撤了个干净,在一二年级不在的时候,一件一件地,所有的东西都被打包带走,昨日还留存的景象在今日将不复存在。
 平时短短几百米的路程只需要不到五分钟,白布注意到川西放缓了脚步,可未能注意自己的踟躇。
 那些人已经毕业了,就在上午,就在六七个小时前。事实明明摆在眼前,但白布不愿承认。
 他第一次胆怯,在这种事情上。
 躲在头脑最深处的白布贤二郎拒绝没有了三年级的现实,发自内心地恐惧着变得空旷的体育馆,惴惴不安地认识到白布贤二郎是时候接过担子,作为“前辈”挑起白鸟泽的大梁。
 不知不觉间熟悉的门牌已横在面前。
 谁来?
 一时间两个人都迟迟没有伸手。
 “我来。”川西低声说道,不知道是说给白布听还是说给自己。擅长预判和拦网的手握起,旋转,快速拉开。
 白布抬臂开灯,灯管闪烁明灭,最终点亮整个房间。

“哈。”不知是谁先打破沉寂,他们各自倚着一侧门框,露出无声的微笑。
 “天童前辈只是单纯的犯懒了吧。”川西走向摆在部活室正中央的五摞JUMP漫画,它们围绕着公用长凳摆出了花瓣的造型。他发誓他还看见了山行临时抢救五色开线的护膝时使用的针线盒一个,牛岛自制的蛋白质糖类摄入配比表一张,濑见耐心复原过无数次的魔方若干,以及大平好心收集的正常海报数沓。
 凳子上端正地摆着一枚信封。

「致最最不可爱的后辈」

正面如是写道。白布拿起它,拆掉封口处草率贴上的透明胶带,展开其中塞着的纸张。看起来那是从某学科笔记本上撕下来的,边缘参差不齐。
 川西也好奇地凑过来,跟着看。

「若利君他说,『不能留给你们什么东西真是太抱歉了』,不过他本来行李就很少嘛,到时你们伟大的前辈我,大方友善的天童觉,把我的宝物送给了你们!」
 「怀有一颗感恩之心哦!」
 “我大概猜得到他是以什么样的表情写的这个东西。”川西抱起双臂说道。
 「神他妈宝物,」字迹换了一种,「只是懒得收拾了吧。」
 「这群人都不说正事,我们在你们所有人的柜子里都放了」
 又是另一个人,白布看出这是濑见的笔迹,结尾连着一个涂黑的方块,遮住其下的文字。有一个箭头指了出去:
 「濑见见傻吗??什么都☆没☆有」
 小小的一方笔记纸挤满了聊天室式的对话,白布摇摇头不想再看下去。最后一行是天童写的,委屈地挤在狭小的缝隙里,并暗示翻页。
 他翻到反面,撞进眼中的是波浪线装饰而成的边框,“花团锦簇”,自以为艺术性极佳,出自不止一人之手,还有几颗星星排布其间,众星拱月般地托出一个铿锵有力的句子。

「我想了想,口号用『白鸟泽,前进!』比较好。」

“什么啊这是。”
 “好俗。”
 “这些东西怎么办?”
 白布把那封“信”按原样折好,放回纸封丢在长凳上。他看着乱糟糟的“杂物堆”皱眉:“收拾出个角落放起来吧。”
 “海报正好换一下。”
 “别再贴那种奇奇怪怪的东西。”
 川西一边回答着“是是”一边坐下挑选海报,他从刺客信条和电音香水的犹豫不决中抬头,只见白布说干就干,在柜子与墙壁间一人多宽的空隙里铺报纸。
 “放得下吗?”他问。
 白布压紧边角,扶着柜门抬起头:“差不多。”
 “这两个哪个好?”
 他们认真地审视眼神犀利的黑袍男和清新可人的女孩组合,又不约而同地看向门口的迪士尼。
 “还是就先这样吧。”川西试探性地说道。
 “嗯,先这样。”
 两人各松了一口气一样开始准备一天的训练,就在白布把手搭在自己的柜门上时他猛然想起那几个次元不同的前辈们“在他们的柜子里放了些”什么。
 脑中浮现出濑见做贼似的心虚神情,他甚是开心地抿起嘴角,手指施力。

一枚小巧的御守,红色的绳结盘好,稳当地坐落在运动衫上。
 它压着一张纸条。白布只拿起御守晃了晃,和身边的川西交换眼神,随后借助五色进屋时的大呼小叫,推出川西展开小条。
 “这……这是什么啊?”
 「你的御守是我自己做的,请教了班上的女同学」
 “前辈的宝贝。让你好好珍惜。”
 「右边的角有一点歪,别介意哈……」
 “这个漫画也不全啊。”
 「绳子缝得很紧,放心挂起来吧」
 “可能是天童前辈拿走了最喜欢的几本。”
 「濑见英太」
 “还有前年的排球月刊……嗯?”
 白布把纸条上的折痕抚平,连着御守一同收进柜门内侧的收纳袋里,转过头看见五色在拆一封信。凳子上的白色信封老实地躺着,看来他手里的是新惊喜。
 “写了什么?”他问露出疑惑表情的五色。川西停下了解衬衫扣子的手。
 “收回我刚才的话,”五色读的磕磕绊绊,努力辨认纸上随性潦草的手迹,“你们都是,呃,最最可爱的后辈。”
 他把一张寒碜的纸片展示给他们看,各种惊叹号五角星,最后是巨大的笑脸。
 “背面呢?”
 “……给工求的御守不太一样,因为若利君说……要他好好学习……?”
 “喔,”白布抽出他手里的纸,装回信封里,连带着另一枚统统收回柜子,“快点准备,想被监督骂么?”
 他满意地听到工的道歉和惨叫,脱下校服外套折好。
 川西明知故问:“你留着它们干什么?。
 “等前辈都回来的时候给他们看。”
 “真是恶毒啊白布。”
 白布似笑非笑瞪他一眼。拿起衣服的手是颤抖的,他推测是因为接连不断的惊喜。

07

新学期开学的第二天开始了各社团的招新活动。白布看着同班吹奏乐社团迫不得已拿着海报摆出一副推销员架势的社长大人,些微地有点心疼。不过从假期的最后一周开始他也在忙着准备社团大会,海报还是传单,还是两者都要,还是两者都不要。
 他想了想,决定秉承遗风。尽管大平狮音给出了“因为当时排球部缺乏拥有艺术细胞的画家”——这样“果真如此”的答案。
 「男子排球部」五个大字摆在一隅,没有装饰,没有传单,聚集了几乎所有国中摸过排球的少年人和仰慕某人姿色的花季少女。
 “正如大家所见,鄙部是纯男性部门。”白布面无表情地说道,狠狠剜一眼派发表格的川西。一阵遗憾的“诶——”之中那厮点头致歉,西装笔挺好一个川西太一。
 “打的什么位置?”川西假装看不见,递上圆珠笔和申请表问面前的一年级生。
 “二传。”
 “哦,好啊。加油,干过他。”川西拍拍学弟,眼神像是在看可塑之才大器早成。
 白布冷笑,甩甩手里一厚沓标着“MB”的纸张。“加练。”他做出口型。
 “不。”对方同样以口型回应。

等到半个月后人选落定,队服到货,白布已经累得头昏脑胀。
 副队长,他亲爱的好友,办事实在是有够随心,一如他的选择性拦网,变幻莫测,渐渐向某位他不愿提及的清奇前辈靠拢。
 或许是这家伙本性如此,终于显露出来了吗?
 白布摇摇头,懒得多想,展开新队服,双手就那么顿在空中。衣料下坠展开的过程不到一秒,在他看来却是慢镜头一样过去了一个世纪,每一道褶皱的变化都清清楚楚——
 崭新的数字,弯折处的棱角都与某个人的胸前背后如出一辙。
 骄傲地闪着光的“3”,只是较它的上一代多出了底部的白色短横。
 “请多指教,白布队长。”一只拳头递了过来,川西早已利落地换上衣服,盯着他球衣上的好码笑得意味深长。
 “请多指教,今年的王牌。”白布握紧右手与他轻轻一对,随后问候般碰向那个挺拔的“1”。
 他套上球衣,简单整理衣摆。
 长短刚刚好。再抬起头来,他相信自己看见了在不久之后的某一天,努力挣脱十七岁的稚嫩,微笑着奔向未知与未来的,属于白布贤二郎的身影。

—fin—

感谢你看到这里!

很不要脸地写个FT(你走

私心真是……太多了。写完了连改都不想改。其实战线可以拉得很长到我这儿就成了各种片段……
 如果老爷们发现某些或是无厘头或是十分俗套的梗,十分欢迎留个言辱骂在下(鞠躬
 (啊!魔方梗我好喜欢,但是没写出来 (坐地

何时才能学会正经地写些东西……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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